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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智鴻醫生致辭

香港中文大學逸夫書院 畢業典禮

二零零八年十二月四日

各位嘉賓、各位老師、各位家長、各位同學:

我首先要向今天畢業的同學致賀,與此同時,亦讓我代表一眾畢業生,向你們的家人和老師致謝,感謝他們在精神上或經濟上支持你們的學習歲月;多年來這些默默的支持,以及你們自身的努力,匯聚成今天的成果 -- 你們終於成為香港其中一所最具聲望的大學和書院的畢業生,值得引以自豪。而我亦深信,中文大學和逸夫書院同樣以你們為榮,因為,從今天起你們將成為母校的使者,向社會見證中大人的素質。

我亦要感謝沈祖堯院長給予我這莫大的榮幸,能在這裡向大家講幾句話。沈教授和我可說是“榮辱與共”的老朋友,我們曾共渡“最佳的歲月”,?手建設香港醫學專科學院,致力改進香港醫療服務的水準; 我們亦曾共渡“最惡劣的時刻”,並肩面對沙士危機。不過,無論是晴是雨,與沈教授共事每每是令人振奮的經歷,沈教授固然比我年輕得多,但他可說是我的偶像,因為他既懷抱遠見與理想; 又具理性實踐理想的才幹。今天,當各位同學由備受保護的大學環境勇闖現實新世界之時,我希望和大家分享的,便是“理想”與“理性”。

香港普羅大眾一般對中大學生抱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觀感。有的認為你們是不理性、傲慢的一群,濫用社會對年輕人的容讓。他們時會引用的例子,包括中大學生在李國章校長就職禮上的激烈抗議、對現任校長劉遵義教授不懈的挑戰與揶揄、《中大學生報》情色版引發的風波、或者是當下就是否暫時拆卸烽火台的爭議等等。

與此同時,亦有社會人士認為中大學生是充滿理想、熱忱的一群,表現年輕一代應有的激情與氣質,令中大的傳統歷久而彌新。建基於這信念,無怪乎中大校友成為本地院校之中最團結、最強大的一群,依我認為,程度比你們的友校香港大學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麼,中大學生是否徒具理想而欠理性?抑或理智與冒險精神兼備?我無意(同時亦不應)就此作出一刀切式的價值判斷,於我而言,更有意義的問題是:- -“理想” 與“理性”是否可以共存? -“理想” 與“理性”是否必然對立? 抑或可以是相輔相成?

現實中確實不乏“理想” 與“理性”相輔相成的例子。

中大的醫學院便是其中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政府在七十年代末期准許開設香港第二所醫學院,當時,創院及前任院長蔡永業教授和李國章教授已抱擁要在中大建立世界級醫學院的理想。早年中大醫學院的日子可以簡單地以兩個字來概括 – 艱辛。當年並未有教學醫院供培訓醫學生,中大醫學生要借用遠在觀塘、當時仍是補助醫院的聯合醫院作臨床培訓;辦公室、教室、講堂要設在改裝的貨櫃內;招聘教學人員面對重大困難,因為少有飽學或經驗豐富的醫生願意加入一所前景不明朗的醫學院。然而,香港確實需要第二所醫學院,不獨為培訓更多醫生,同時為透過與港大的良性競爭推動香港的學術與科研進展,就憑這理性的信念,中大醫學院同仁一步一步理性地實踐理想,終達致今時今日世界級醫學院的地位。

奧巴馬成為美國總統,美國歷史性地選出非白人的總統,可說令全球側目。但這並非巧合或意外,不少分析指出,這是美國人理性的選擇 – 他們不滿布殊總統的政府和政策,因而共和黨不論任何候選人均被拖累,為共和黨對手奧巴馬製造無限優勢。不過,假若缺少了六十年代馬丁路德金“我有一個夢想” (I have a dream!) 的理想、結合四十多年後的今天奧巴馬的“是,我們可以改變” (Yes, we can!) 的理想,美國人今天理性的抉擇就難以成真。有謂這是奇蹟,我卻認為這是“理想” 與“理性”的結合 — 不論箇中經歷多久的時與空。

回頭看我們的祖國 – 五十九年前,毛主席振臂高呼:“中國人站起來了!” — 這“理想”激勵國人擺脫數十載恥辱,致力尋找與實踐現代化之途,縱然數十年兜兜轉轉、走過不少崎嶇甚或唏噓之途, 至今中國終於成為當年“理想”中的世界強國。

上述種種例子引證,“理想” 與“理性”不獨能共存,更能相輔相成,當兩者適當地融合之時,會相得益彰。總括而言,單有“理性”欠缺“理想”,會削弱創作力,單憑“理想”缺少“理性”支持,勢難達致成功。

如何在“理想” 與“理性”兩者之間取得平衡? 讓我以最近有關“生果金”的爭議來闡述我的管見。

幾個星期前,我很高興有機會和多位大學生輕鬆地探討這議題。當時,這些年輕人滿懷熱忱,認為長者曾為香港貢獻他們一生,理應受社會敬重;認為要為長者領取生果金引入資產審查關卡是大不敬。我對年輕一代真誠的敬老心態非常感動,當然,坦白地說,這亦與我已年屆69,快將成為生果金的受益人有點關係。

之後,我們繼續討論有關生果金的財政負擔。今天每八名香港人便有一名年逾65,以每名長者每月領取705元生果金計算,公帑支出為每年四十億元。至2033年,四分一香港人口為年逾65,假若屆時70歲以上的長者的每月生果金增至1,000元,納稅人每年便需負擔共一百四十億元。當人口愈益老化,年輕納稅人縮減而需扶養的老人比例日增之時,如何支付生果金開支? 年輕一代會否願意多生小孩,從而增加將來納稅人的數目? 抑或我們甘願提升稅率? 我們亦可考慮提高退休年齡,但這會否影響年輕人晉升之途甚至就業機會?參與討論的大學生一概不贊成這些建議。他們開始意識到,敬老熱忱與審慎公共理財兩者必須取得平衡,理想的計劃才能得以持續。

今天畢業的各位同學可能會暗忖:以上種種,究竟與我何干? 有人會認為: 畢業之日、踏進殘酷現實之時,便等同於告別理想、告別大學的激情歲月。但我正想告訴大家,不論在校園內外,我們總有“理想” 與“理性”並存的空間,事實上,香港社會亦需要兩者相輔相成,才能締造更佳的社會。

較早前,我對大學生充滿理想、熱忱和獨立思考能力表達讚賞,這些素質在大學備受保護的環境下,自然易於孕育成長;不過,在大家將踏入的社會現實下,社會對年輕人的包容與保護程度定必相對下降,你們要學會在“理想” 與“理性”兩者之間取得平衡,而作為香港社會未來的領袖,你們更有責任在身處的不同範疇,以你們的識見與才能,帶動社會人士平衡“理想” 與“理性”,這樣,我們才能達致實踐個人的理想、社會的理想、以至人類的理想。

你們的母校已為你們提供全面的大學生活與全人教育,培育你們的學識、才智和分析能力;讓你們有各種課堂內外、以至香港以外的學習體驗,開拓你們的國際視野與胸襟;孕育你們獨立思考與批判的能力,既能對不同立場、不同背景的人、事與意見兼容並蓄,又能不囿於盲目隨波逐流。

簡而言之,你們的母校己為你們裝備了促使“理想” 與“理性”相輔相成的素質和能力。

踏進社會,你們將有更多機會見識社會的不同面貌與階層,我勉勵大家保持開放的思想,去理解與學習不同的意見、不同的角度;你們亦有義務在積極投入自己的工作、專業與行業的同時,多參與社會事務。

畢業絕不是理想與熱忱熄滅之日,相反,你們仍應繼續敢於尋夢、

勇於創建大理想、長於獨立思考,但同時需有兼容乃大的胸懷,這樣,才能理性地實踐目標,同時將逸夫書院的口號與精神 — “臻善存德?居高懷仁” — 發揚光大。

最後,讓我在此再度恭賀今天畢業的同學,畢業禮為你們生命重要的一章劃上句號,但同時標誌著踏進勇敢新世界的開始,我深信在扎實而富理想的大學歲月培育下,你們定能輕鬆面對當前的機遇。我祝願大家在未來一切順利。多謝各位!